撰文陈向宏手绘图纸图片来源：乌镇旅游
“全镇完全被世界遗忘，像是一个炊烟缭绕、鸡鸣水流的地狱”。这句画家陈丹青年时对乌镇的评价，与现在的乌镇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连他自己看到如今的乌镇也是大吃一惊：“我不想在短短问答中描述新旧乌镇的天壤之别，那应是一篇大文章。”
年的乌镇一片破败，火灾烧毁了民居和七间历史建筑，也烧出了破而后立的决心。在时任桐乡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陈向宏的带领下，乌镇拆迁了户人家，给老屋安装上现代化的供水系统，甚至将其他地方拆迁的旧式建筑嫁接到过来，成了一座整体打造出来的新派老城。为了建这座城，陈向宏手绘了几千栋房屋的图纸，也遭遇了无数非议和误解，但正是因为他年就提出“要把所有的乌镇西栅社区里面，所有的无线网络要全覆盖”，才有了后来的脱颖而出的互联网小镇。
过去20年，乌镇破而后立，从破败小镇变成旅游名片，也见证了互联网人们的喧闹、欢聚、顶峰与退场。这篇文章越写越长，如今正在延续的篇章，关于智慧城镇。
01“大脑”的碰撞???今年的世界互联网大会早于往年，乌镇温度刚刚好，满街飘着桂花香。尽管今年的互联网产业以往任何一届都要冷，大佬们的饭局也不开了，但乌镇却一如往常的火爆。紧接着互联网大会的10月25日至11月3日，乌镇戏剧节再次开幕，明星扎堆到场。
乌镇互联网国际会展中心图片来源：乌镇旅游几年前开始，乌镇居民亲历生活的巨变，充分感受到了互联网带来的实惠：原来普通的吃食小店，“突然人多到要排队”；曾经发愁销路的传统花灯，每天引来众多游客在网上预约制作体验；原本默默无闻的老太太，摇身一变成了“网红奶奶”。从前车马慢，但智慧生活在乌镇的发展速度，绝对是全国数得上的快。
但最近两三年，似乎又有些不同之处。
智能巡检机器人遇上5G巡逻机器人，刷脸入园之后刷脸入住，戴过AR眼镜再用AR试衣，在线英语和在线钢琴同台教学......来自不同品牌的相似产品和服务交互出现，居民和游客多数分不清这些产品的区别，但能隐隐感觉到，在应接不暇的繁华背后蕴含的“火药味”。作为“互联网试验田”，年以来，每年有上千家企业选择在乌镇发布新技术、展示新成果、推广新产品。据桐乡市委书记盛勇军介绍，桐乡数字经济企业已经由年底的家发展到目前的家。
更激烈的碰撞来自于乌镇的“大脑”之间。
一条子夜路，各种“智慧大脑”“创新空间”密密匝匝林立两旁。沿着这条通往乌镇的门户大道自东向西，依次可以看到腾讯众创空间、百度大脑创新体验空间、凤岐茶社、乌镇互联网小镇客厅、乌镇虚拟产业园、医院等。一个人的身体只由一个大脑就足以支配，而小小的乌镇几年间却已长出数个“大脑”。
最先落地的“大脑”来自浙江“老乡”阿里。年，桐乡市公安局与阿里巴巴集团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启动“可以自动巡查、自动分析、自动报警”的浙江公安大脑·乌镇。同年，乌镇通过手势感应开启、具备烟感报警、自动灭火功能智能垃圾箱成了“网红”，中国电信“智慧乌镇”物联网平台也跟着火了一把。年，乌镇又和腾讯系微医集团合作，医院，开启智慧医疗。
浙江公安大脑·乌镇
图片来源：桐乡金盾中国电子科技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熊群力今年是第六次参加乌镇互联网大会。不过，今年他似乎多了些感悟，因为就在今年3月，中国电科刚与嘉兴市政府签署中国电科长三角创新中心框架协议，涵盖新型智慧城市建设、软件与信息服务业、人工智能等多个领域的38个项目签约落户嘉兴，其中包括落户桐乡乌镇的中国电科乌镇基地、新型储能系统项目、车路协同项目、家庭大数据健康管理系统项目等在内的11个项目，拿下了乌镇智慧城市建设的“最大头”。9月，中国电科又与平安、华为共同与桐乡市政府就新型智慧城市建设战略合作签约。
10月紧接着中国电科乌镇基地在乌镇揭牌的，还有百度大脑创新体验中心，以及落成在距其几步之遥腾讯众创空间（乌镇）的“腾讯创新体验中心”。智慧路灯云管理平台则成了国家电网“泛在电力物联网”的践行平台，也为今年互联网大会出了一把力。
包括投资红利、人口红利、流量红利在内的“资本型”增长的天花板，已近在眼前。中国经济整体进入“下半场”，从地方政府到国企、大厂、私营企业，都需要作出新的选择以应对当前局势。地方政府需要借助智慧化手段提升城市管理效益，而抢智慧城市单子、拿政府“饭碗”也成为不少企业的共同选择。
各路“大脑”扎堆的乌镇正在由以往的展示平台，变为略显残酷的“角力场”，而“攻占”乌镇的最佳时期，就在当下。
年，伴随旅游人口红利逐步消退，乌镇景区客流在突破千万峰值后出现回调，全年累计接待游客.03万人次，同比下降9.71%。其中，东栅接待游客.99万人次，同比下降14.48%；西栅接待游客.04万人次，同比下降5.61%。当年下半年，乌镇景区门票价格也进行了小幅下调：东栅景区门票价格从元/人调整为元/人；东西栅景区联票价格从元/人调整为元/人。以旅游、会展为主营业务的乌镇，迫切需要通过精细化运营焕发新的增长活力。
桐乡正在打造全国新型智慧城市县级标杆，乌镇将是“标杆中的样板”。
根据《桐乡市智慧城市发展规划（-）》，当地将积极承接乌镇峰会溢出效应、主动对接各类优质资源，加快推进智慧政务、智慧医疗、智慧教育、智慧交通、智慧养老、智慧旅游等11个智慧化重点领域，最大限度地方便群众办事、就医、就学、出行，力争成为中国智慧城市建设的示范地。9月，《桐乡市新型智慧城市总体规划及三年行动计划》通过专家评审。《行动计划》显示，将打造三个桐乡特色亮点，即以“三治融合”为核心的城乡智慧治理新模式，以乌镇为样板的未来社区智慧小镇，探索发展以数据资源为基础的城市数据产业。???
G角力场5G时代为城镇智慧化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作为全球首个5G小镇，乌镇也迎来了各方的审视。
雷军用自家产的5G手机全方位测试了乌镇的5G速度：“说真话，我关心5G。我特意来测试一下5G全覆盖，覆盖到什么样子，所以我是特意来测试的，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测试一下。”在他晒出的三张图中，下载速度分别为Mbps、81.5Mbps、Mbps。会后雷军用微博回复新京报对5G网速的提问，表示“这个速度很‘OK’”。对于81.5Mbps这一数字，雷军说有点慢，可能因为“用的人比较多”，不过似乎网友对乌镇的5G建设很有信心，更多人在半开玩笑的吐槽小米5G手机。
雷军微博截图
在-年度中国最佳管理实践智慧小镇50强榜单中，乌镇高居榜首。对三大运营商而言，这里的5G应用表现意义重大。
近日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相继发布的三季度财报显示，二者营收双双出现下滑。财报显示，年前三季度，中国移动营收为亿元，同比下降0.2%；中国联通营收为.2亿元，同比下降1.2%。对于营收的下滑，两家都强调了市场大环境的影响。中国移动在财报中提到“同业及跨界竞争不断加剧、经营环境更趋复杂多变”；中国联通也提到“市场饱和、激烈市场竞争以及4G流量红利逐步消退”。
5G和基于5G应用布局的智慧城市项目，成为通信运营商转型最重要的抓手。据统计，三大运营商今年预计花费数百亿元，建设超13万个5G基站。浙江是全国最早起步建设5G网络的省份之一，据浙江铁塔相关负责人向媒体透露，今年以来该公司已承接万余个5G建设需求，目前完工站点个，仅乌镇便已建成96个，满足三家电信企业个5G需求。
不得不承认，庞大的用户数量、实名制的高质量数据来源以及丰富的数据种类，配合强大的基础配网能力，使得三大电信运营商在智慧城市建设中具有先天优势，但5G距离落地究竟多远，众说纷纭。乌镇是检验5G智慧落地的最佳场景，运营商的5G“大脑”在这里扎堆上线。
中国移动抢占先机，先后在乌镇建成全球第一条由4.9GHz频段5G网络实现的连续覆盖精品环行线路、嘉兴首个符合商用网标准的移动5G基站和嘉兴首个5G体验营业厅。今年5月，乌镇镇政府与中国移动嘉兴分公司签订5G示范小镇建设战略合作协议，启动“乌镇5G示范小镇”。此后，中国移动又与虹软科技合作，在乌镇本地特色小区青杏苑率先配置了具备人脸识别功能的智能垃圾桶和人脸识别门禁装置。
中国电信也不遑多让。在警务方面，中国电信运用5G+VR技术助力乌镇女子巡逻队实现巡逻画面实时传输；在医疗方面，中国电信5G技医院医院实施了全球首例5G远程骨科机器人三地手术。中国联通则在无人驾驶场景中出尽风头，中国联通部署的“5G自动微公交”示范线路在乌镇率先起跑，预约票“秒光”。此外，中国联通在5G工业互联网、5G智慧医疗、5G智慧教育、5G应急等领域也有布局。
5G自动微公交图片来源：桐乡新闻网值得注意的是，5G建设的强大资金压力，以及政府项目有限的市场份额，也迫使运营商们抱团取暖。
9月，中国联通与中国电信签署《5G网络共建共享框架合作协议书》，双方将在15个城市分区承建一张5G接入网络。而在乌镇，中国移动和中国电信也曾就乌镇消防大队“智慧消防指挥平台”开展合作，中国移动承担平台和手机App软件开发，双方共担烟感安装工作。
03搁置的问题能确定的是，还有更多大脑将在乌镇落地。但，为什么又是乌镇？凤岐茶社的故事，或许能说明一些什么。
乌镇智慧大脑中，凤岐茶社的“智慧农业大脑”须有一席之地。凤岐茶社于年诞生于山东潍坊，在济南也有实体，这家曾被当地媒体称为“山东省首个基于O2O模式的创新创业孵化器”，以助力传统农业转型智慧农业见长。然而近两年，凤岐茶社的活动重心明显已放在了乌镇。
落户乌镇后，凤岐茶社快速实现全国扩张，已有13家众创空间和1家科技企业孵化器落地，共有多家企业入孵、多家企业入库。今年互联网大会上，凤岐茶社也拿出了亮眼的成绩：其与乌镇镇人民政府合作共建亩谭家湾云上农业试验场正式发布。
“种下梧桐等凤来”，凤岐茶社的入驻在乌镇被当做招商引资的成功案例多次报道。
乌镇凤岐茶社图片来源：嘉兴在线落户乌镇之后，乌镇党委委员陈东旭对凤岐茶社提供了全程跟踪服务，让凤岐茶社在短短3个月内完成了办公地点的装修及相关手续的办理，得以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式同步开业，借助这一世界性平台吸引了相当多资源。入驻之后，乌镇相继免费为凤岐茶社提供00平米的办公加展示区办公场所，并补贴运营资金，同时有专门工作人员主动对接各种流程，帮助嫁接政府资源。
尽管创始人傅骞并未明言发展重心离开山东的原因，但对比在乌镇享受到的服务，其在山东的情况的确可以算是“备受冷落”。
创业初期入驻寿光市大学生创新创业孵化中心时，傅骞就与相关单位产生了分歧，双方对是否约定水电网暖费用全免各执一词。而且，虽然免除租金但需要交纳高额押金，也让傅骞相当头疼。扯皮的结果，是按照装修押金减半收取，水电费物业费正常缴纳处理。类似的扯皮还有不少，寿光人社局对凤岐茶社等众创空间的需求，是“起到一定示范作用”，“介绍些资本”，带来些“理念”，或者至少“服从地方管理”，但你“都没有”。显然，当地政府当时对凤岐茶社并不满意，这种情况下，因不满足“场地面积平米以上租用期超过5年”而未获评市级众创空间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乌镇凤岐茶社则突破硬性条件，先后被评为嘉兴市、浙江省和国家级三级众创空间。乌镇党委委员陈东旭对此表示，“我们要成为政策高地，敢于创新，为创业公司打造非常好的环境，有时需要突破一些体制机制限制和规定。”
近几年，凤岐茶社在乌镇孵化企业落地资金累计达3.5亿元，而在山东则只有万元。这只从北方飞来的“凤凰”在乌镇大放异彩，留给故乡山东的却只有心酸。作为GDP稳居第三的工业大省，山东传统产业实力雄厚，但部分地区营商环境并不令人满意，尤其是对引入企业的后期维护做得还不够到位。
平安智慧城联席总经理兼CTO胡玮曾表示，过去十年智慧城市存在“重建设、轻运营”的问题。而业界普遍认为，营商环境将直接影响智慧城市民生和企业服务的落实和运营，优化营商环境与智慧城市建设和运营相互促进，互相影响。山东省内营商环境领先的青岛在智慧城市建设方面也处于领先地位，多次入选“中国智慧城市综合实力20强”，去年青岛的智慧基础单项指标得分位居前三，获得中国智慧城市建设智慧基础奖。
而据媒体调查，-年间的山东省智慧社区试点项目中，部分已经“名存实亡”。枣庄市常庄镇珠江社区智慧社区体验平台“系统坏了”，工作人员甚至不知道有智慧社区；山东省济南市天桥区康桥社区“智慧康桥”APP处于半瘫痪状态，居民甚至“没听说过”这款产品。
类似故事不仅出现在山东，也出现在其他省份的部分地区，长此以往，可以预见在浪费了大量政务、资金和时间成本之后，这些地区将逐渐淹没在智慧城市建设浪潮中，被敢于破局的乌镇们抛在身后。
国家网信办公布的数字显示，我国年数字经济的规模为31.3万亿，GDP比重达到34.8%。其中，8%左右是数字产业化，27%左右是产业数字化。也就是说，传统产业的数字化，将是未来智慧城市建设的重中之重。类似凤岐茶社这样赋能传统产业的“智慧大脑”能否持续运转，对当地智慧城市的布局有相当大的影响，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未来地方在智慧城市角逐中的胜败。
至少在这一局，乌镇又领先一步。
20年前，浙江乌镇有陈向宏敢于突破传统，使乌镇重获新生；20年后，山东的部分地区也应有相应的雄心，打破桎梏，发力智慧城市建设后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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